清风慕竹
公元28年,盘踞在天水的军阀隗嚣不知道是该投靠在洛阳登基的刘秀,还是在成都称帝的公孙述,便派马援为使者,去近距离地观察谁更有帝王气象。
马援先奔了成都,因为他和公孙述既是同乡,又是“发小”。在他的想象里,两人见面后虽不至于“执手相看泪眼”,但也一定会分外亲热。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另一番场景。
公孙述身穿耀眼的龙袍,高坐在金銮宝殿之上,两旁武士林立,戒备森严。礼宾官引导着马援,依照宫廷礼节参拜,没说上几句话,就将他送到宾馆休息。公孙述下令给马援赶制布质的平民服饰,随后,在皇家祖庙中召集文武官员,并命人在皇帝座位旁边特别设置老朋友的座位。等到一切就绪,公孙述的御驾才从皇宫出发,盛大的皇家卫队之前,由天子专用的绣着鸾鸟的旗帜、驱逐妖邪的骑士作为前导。全城戒严,公孙述在御车之上,不断向左右屈身恭迎的官员点头示意。之后开始的宴席与文武百官的阵容都极为盛大。
马援的随从们还从没见过如此大的排场,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羡慕之情。公孙述对老友还是很够意思,当即要封他为侯爵,担任大司马。马援的随从们大喜过望,马援却笑着说,他还有使命在身,当官的事以后再说吧。
马援的第二站是洛阳,刘秀的实力远在公补述之上,他不知道这个皇帝会弄出什么把戏。等了很长时间,才来了一个宦官引导他入宫,既看不见威风的武士,也见不到助阵的大臣,甚至刘秀连工作服——龙袍都没穿,仅用布包头,像接见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般,在宣德殿走廊下笑脸相迎。
马援说:“我跟公孙述是同乡,自幼交好。可是我到成都时,公孙述高坐在金銮宝殿上,戒备森严,然后再传唤我进去。现在我远道而来,陛下怎么知道我不是刺客,竟这样简朴地跟我见面?”
刘秀笑着说:“你不是刺客,只是一个说客。”
两人相顾大笑。
刘秀说:“先生遨游在两个皇帝之间,今天看到你,我很惭愧。”
马援拜谢遭:“这不奇怪,当今之世,不但主上选择臣子,臣子也选择主上。”
刘秀深为赞许,对马援也非常赏识,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马援在洛阳待了很长时间,刘秀接见他数十次,每次谈话都非常轻松,有时竟会从旱谈到晚,没有丝毫厌倦。
第二年,马援回到天水,隗嚣询问他的观感。马援回答说:“现在天下一片混乱,胜负未定,公孙述不知道‘一饭三吐哺’,不急切地招募天下的人才,排场虽大,器识却小,我看他不过是井底之蛙,似一个人形玩具罢了,不会有什么作为。刘秀不拘小节,对人开诚布公,不高高在上耍弄皇帝的威严,我看他心胸坦荡.器识宏大,前世君王没有人能跟他相比。”
公元36年,公孙述兵败身死,刘秀却复兴了汉朝,史称“光武中兴”。
当一个人需要外在的排场为自己撑起脸面和威严时,排场越大.越显现出他的器量狭小和见识短浅;而越是能谦卑地低下头颅的,背后所蕴藏的,往往是恢弘的器量和深远的见识。宋代学者刘挚说:
“士当以器识为先。”一个人的器量与见识,决定着其成就的大小,甚至事业的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