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电影《芳华》大火,有人看到了似水流年、青春回忆,有人缅怀了一个叫文工团的团体,也有人感慨岁月易逝、好人难做。又看了严歌苓的原著小说,电影之外,多了一分对人性幽暗和明媚的追问和思考。
电影的英文名是Youth,是青春,是芳华,书的英文名是“You touched me”,有两层意思:一层是你摸了我,刘峰对林丁丁的“触摸事件”直接改变了学雷锋标兵刘峰的人生走向;一层是你感动了我,刘峰对小曼的仗义伴舞陪练托起了小曼的身体,也打动了她的心,以及青春逝去、潮流更替、境遇变迁下刘峰、小曼等人的经历引起“我”的感动。
一口气就可以读完小说《芳华》,感觉就像严歌苓讲了个故事,而我们像听她讲了一个故事,文字精练优美、善用比喻、幽默诙谐、带镜头感。
《芳华》的文字是诗意的。开头描写多年后遇到刘峰,“可是在王府井大街上,脸庞的脑海里,我的视线瞬间就把他钓出水面”;描写何小曼,“何小曼整个人可以忽略不计,就那双眼睛长对了,黑的像秘密本身”。
善用比喻,描写小曼孤苦、凄凉的后爹童年,“保姆说小曼就像她村里的狗,找到一块骨头不易,舍不得一下啃了,怕别的狗跟它抢,就挖个坑把骨头埋起来,往上撒泡尿,谁也不跟它抢的时候再刨出来,笃笃定定地啃。”
严歌苓不仅是小说家,也是知名编剧,文字带有很强的镜头感,比如说刘峰打靶场抓起“我”,“我似乎是认识这张脸的,但因为它被推成如此的大特写而显得陌生”;再比如回忆中的刘峰的出场,“红楼的二层三层带长廊,长廊上面张着长长的廊檐。假如你傍晚在三楼走廊上吹黑管或拉小提琴练习曲,目光漫游,越过楼下也带廊檐的回廊,再越过回廊尽头的小排练室,绕过小排练室右侧的冬青小道,往往会看到一个挑着俩大水桶的人,此人便是刘峰”。
巧妙的叙述方式,写多年后刘峰和郝淑雯的海南相遇,“刘峰跟郝淑雯本来不该碰上的,两人的社会相隔无数层次。假如那天刘峰不去找城管头头讨要他的三轮汽车的话,假如那天郝淑雯不是到同一条街上的俱乐部去找打牌打了两天两夜的丈夫的话,假如刘峰不是在俱乐部对面等待城管头头从洗浴房出浴的话,假如不是郝淑雯的老公打发她回家取现金付赌债的话,假如不是刘峰等绝望了跟拦阻他的洗浴房门卫大声争起来的话,他们俩都不会碰面,就是擦肩而过也会错过去。”用几个假如,很快勾勒出两个人物的多年际遇变化和当前状态。
严歌苓在凝望芳华,也在凝视人心。尽管是虚构的故事,她坦言,这是她最诚实的一本书,“我讲了大量的真话,也讲了很多我对当年的一些战友,尤其是何小曼这样一个人物的忏悔,以及很多对青春里发生的一些现象的反思”。
对“混账”时代的反思,“我父亲在水坝上扛活六七年,从听别人讲他坏话,到自己讲自己坏话,再到他重获讲别人坏话的资格,什么能再洗去他的卑鄙换回他最初的纯真?大半个世纪到处都讲别人坏话,背地的、公开的,我们就这样成长和世故起来”。
对自我的反思,甚至批判,虽不激烈,却有扪心自问的深刻。触摸事件中林丁丁的心理分析,“我们由于人性的局限,在心的黑暗潜流里,从来没有相信刘峰是真实的,假如是真实的,像表面表现的那样,那他就不是人,哪个女人会爱上不是人的人呢?”众人对刘峰反目孤立的反思, “一旦发现英雄也会落井,投石的人格外勇敢,人群会格外拥挤。”
但小曼爱上了刘峰, “她活了二十多岁,一路受伤到此刻,她的一路都是多么需要陪伴和慰藉,这她最明白。那天晚上,其实小曼想告诉刘峰,从那次托举,他的两只手掌触碰了她的身体,她的腰,她就一直感激他。他的触碰是轻柔的,是抚慰的,是知道受伤者疼痛的,是借着公家触碰输送了私人同情的,因此也就绝不只是一个舞蹈的规定动作,他给她的,超出了规定动作许多许多。他把她搂抱起来,把她放置在肩膀上,这世界上,只有她的亲父亲那样扛过她。在排练中和演出中,她被他一次次扛着,就像四岁时父亲扛她那样,让她感到安全,踏实,感到被宝贝着,感到……那一会儿她是娇贵的,是被人当掌上明珠的。明天,抱她的人就要走了,再也没有这个人,在所有人拒绝抱她的时候,向她伸出两个轻柔的手掌。”
电影看完,沉浸在《绒花》的歌声里,我们缅怀芳华岁月,虽然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是如此不同;掩上封面,呆如木鸡,久久不能平复,当芳华褪去,留下什么,善良如刘峰,倔强如小曼,人散人聚,时光流转,还能感觉一点点温暖和勇敢,便知心中芳华还在。
品牌建设部 杨国松